她本人都不相信这会是真的，好像是一场梦，梦醒了把针锋相对的那几年全都遗忘，在现实中衔接上国子监的美好岁月。

或许她早该推翻自己的想法，她不该因为后来事情而去泯灭前些年的朝夕相伴，毕竟他是她自己亲自选出来的伴读。

有情有义。

其实后来的针锋相对也是有情可原的，他本来拥有着全天下最和谐的家庭，有着最好的父母。

但就在那一天都没了，他的父亲在外征战不断，母亲见他入宫成为太子殿下的伴读，心中更是舍弃不下心爱的丈夫，也跟着随军。

他在成为伴读之后的不久，在一个雨夜，他的母亲也离开京城。

一切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，甚至他还和她更亲近了些，她却只能捂着脸上的疤痕，狼狈的躲着他。

就在之后的一个月里，前线危急，他的父母被困山谷里出不去，西蒙的人逼迫他们投降。

好不容易递过来的军书却被老皇帝宠幸爱妃的时候失手打翻烛台，全部被点着，冒着黑烟，无人得知那道加急的密令里面是什么，也无人在意。

本来为了快马加鞭，不被奸细发现的折子就那么灰飞烟灭，没人得知。

饱含希望的那一群将士们终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救援，被早都恼怒的西蒙国将领们放火烧山。

之后的事情就发展的很是理所当然了，消息被西蒙国顺利的传回来。

那个时候段千凌还在高兴得和她畅谈说着明天第一次上朝，听到时沉默许久。

她陪在他身边，却什么都做不了，刚才的隐隐笑意都僵硬了。

等所有人都走后，他才流下泪来，泪痕划过他的脸颊，满脸的悲痛，她仿佛感同身受，觉得自己的心里也落得无边黑暗。

他也再也没有刚才兴高采烈搂着她的肩膀时的笑容。

那泪水落在地面沉闷一声，只有她听得到，像是经年累月的钟乳石水珠一样，砸在她的心尖。

那是她第一次见段千凌哭，也是最后一次。

他最终什么都也没说，因为来的人已经把真相都告诉他了。

“太子殿下，抱歉，我要去给父母扶灵。”

说罢，他就直接走了。

楼寻还是在傍晚才彻底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，蒙蒙细雨中，亲自策马跟着他出京城，悄无声息的，目送他远去。

他应该是知道的，但他没有回头。

那一瞬间，她知道他俩的关系完了。

她好不容易在母后忌日那一天，向楼昌求来的和他一起上朝机会也没了。

毕竟太子殿下比段千凌还小一岁，至少得明年才会上朝的。

楼昌愤怒的样子再次浮现，他的动作在她这里重复了数百次，楼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，那里还有着刺痛，细细麻麻的，跟针扎一样。

夹杂着微微细雨，她扔掉身上的雨蓑，不顾身后人的阻拦，策马在这京城城墙边乱跑。

她想看看，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心事，让她无措，让她失去所有。

等尘埃落定已经是两个月后了，皇帝很是愧疚失去一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，让他的儿子段千凌接替他父亲的位置。

与太子殿下伴读需要做的的职位，与他要给太子殿下做的事情背道相驰。

楼寻一下子成为朝堂上的众矢之的，无人敢小瞧她这个被她遮挡住锋芒的伴读。

毕竟段千凌背后的军力足矣让所有人忌惮。

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坏的，他好像见不得她的好，见不得她被簇拥着。

他处处和她做对，皇帝不管这些小打小闹，或者说他根本就不问朝政。

而其余的人也乐于看戏，丝毫不管。

……

两人都沉默下来，想到的都是彼此最难堪，最狼狈的事情，但谁都没有说出去，默默为对方承受着。

凭借两人多年的默契，楼寻也知道段千凌的意思，但她真的可以么？

再次望向眼前的背影，是和那晚的一样，却带给她的是安心。

段千凌最终还是受不了这么寂静，他都可以听到不远处林子里的鸟叫，终于回身。

太子殿下对上他黝黑的目光，下意识随心，开口道：“我累了。”

段千凌惊讶挑眉，显然是没想到太子殿下还能直接说出她的需要，这是她第一次示弱。

但段千凌心中一点都不觉得意外，还有点好笑。

其实太子殿下还小的时候，根本就掩饰不住自己的喜好，明明望向他时一眼就确定想要他，却还要装作小大人一样。

看来这么大了，还是掩饰不住。

段千凌放下想要一把抱起太子殿下的想法，配合的问道：“那我扶太子殿下走回去，坐马车回东宫？”

太子殿下说出那句话时，仿佛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，整个人都轻松起来，剩下的话说出来也就不难了，听到这慢悠悠的摇了摇头，抿紧嘴唇：“不要走，你背我。”

太子殿下还是说不出她脚疼这话，耳尖有些红的移开视线，不敢看向段千凌。

段千凌下意识抿唇，没想到换来楼寻的冷哼：“你不背，那你就给爷爬着回去。”

“好。”段千凌勾唇，没想到太子殿下这么好玩，“不过臣觉得背着您走在这里不会怎么舒服，不如抱着吧？”

楼寻皱眉：“什么?欸——”

段千凌没有给楼寻回答的时间，直接抬手把她抱了起来，还下意识掂掂手上的分量。

又轻了，看来得好好看着吃饭。

堂堂太子殿下没想到段千凌抱着她的姿势有些奇怪。

段千凌是双手交叉托住了她的屁股，而不是那种浪漫的，打横抱起来的，而是抱小孩的那种抱。

楼寻被掂着吓了一跳，双手下意识按在了段千凌的肩膀上，和他面对面，她的脸“蹭——”的一下子就红了。

段千凌注意到忍住笑容，觉得太子殿下实在是太可爱了，手臂用力，把楼寻又往上颠了颠：“太子殿下还是抱着臣的脖子吧，这里路很是颠簸，万一我失手呢……”